第4章

第4章

“算了,看来她真的变了。”方大山神色复杂,可终究没有阻拦。

这个小妹造的孽太多,哪怕如今看上去似乎转性了,可他不敢赌,这是逃荒,不是郊游,一旦出什么乱子可就是大麻烦。

方文幸苦恼的挠了挠头,忍不住解释:“大哥,我并非是要她远离村里人,只是不想她挨着咱们,谁知她气性这般大,竟自己先走了。”

“我知道。”

方大山应了一声,便什么也不说了。

方文复拍了拍自家二哥的肩膀,低声宽慰道:“莫要自责,这是她自己选的,便是出了事......”说到这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也是咎由自取罢了。”

他曾经无比渴望这个祸害妹妹能够早点死,可事到如今亲眼见她毫不留情的跟方家众人分道扬镳,心中竟是生出几分不舒服,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等了许久,又稀稀拉拉的来了几户人。

众人等得心焦,便自发的去叫人,磨蹭了半晌,愿意走的几十户人家终于在村口聚集了,只是个个面露愁苦,若非实在活不下去了,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一村之长杨天正苦着脸,踱步到方文复跟前,问道:“文复,接下来又该如何?”

方文复毕竟是石坡村唯一的读书人,此等大事自是要跟他商议。

南下逃荒,志在必行,这是早就定好了的,也拿出了主意,近日都在准备,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如今可正是慌得六神无主的时候。

家中细软大多都没有收拾,只能挑挑拣拣,将能带走的都带上了。

实在拿不走的,只能狠心扔下。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方文复早就思量过了,见杨天正问起,冷静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立刻出发,避开大路往山上走,不能点火把,摸黑走。”

只知有匪寇要来,并不知是今夜还是明日,若走大路,迎头正好撞上,那可真是羊入虎口,把菜送到人嘴里去了。

他们人多,动静也大,再点着火把招摇过市,也难保不会引起匪寇的注意。

因而,需得小心才是。

闻言,杨天正叹了一口气,朝众人挥了挥手:“便照文复说的做,上路吧!”

迟则生变,越早离开越好。

临到走时,大家又面露迟疑,频频回头去看祖祖辈辈生活了多年的村庄。

其中一个老太太不死心的问:“村长,家里还有好些东西没带上呢,真的不要了?”

立刻便有人附和:“是啊!万一这消息是假的,咱们不就白瞎了功夫吗?要不再等上两日,把家当再归置归置。”

若有可能,大家伙恨不得将房屋一块儿挖起来带走了。

顿时,众人便七嘴八舌吵吵嚷嚷起来。

杨天正可不是拎不清的人,当即沉下脸,大声喝道:“你们到底是要家当还是要活命?”

瞬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若不想活命,此时此刻早就在被窝里梦周公了,又怎会大包小包的带着妻儿老小站在此处?

杨天正当即一锤定音:“走。”

一行人终于在后半夜踏上了南下的路,一步步远离了故土。

摸黑赶了一夜的路,确定远离了村子,这才停下来喘口气歇歇脚。

杨天正回望着来时的方向,到底是不甘心,犹豫半晌终是找到方文复踌躇道:“文复,咱们赶了一夜的路也没有察觉到匪寇的踪迹,不若趁着歇脚的时间,找几个青壮年回村去瞧瞧,若是......”

话到了嘴边,杨天正却说不下去了,若是真的有匪寇来洗劫村里,哪里还会有剩下的?

只是陡然背井离乡,难舍故土,到底心存了些许侥幸,哪怕因为天灾早便计划着南下。

方文复沉默片刻,道:“叔,那咱们便兵分三路,将青壮年分成三队人马,一队回村察看,一队跟咱们进城拿路引,一队留下护卫老弱妇孺。”

他心知,若不彻底打消这些村民心底的念想,这一路南下定会横生些许波折,而且,不知怎得他也想验证一下方奚云的话。

“好好好,那我这便去安排!”杨天正喜不自胜。

与此同时,奚云和卫厌已然到了城门外。

卫厌的脚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仍是一瘸一拐的,为了不耽误功夫,奚云便叫他在城外等着,她自个儿进去速战速决。

本以为城内会热闹些,谁知竟是无比萧条,只有稀疏几家店铺还开着,街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也是,旱了两年多,有些家底的早就举家南迁了,留在此处的,要么是家里穷上不了路,只能等死,要么是故土难离,毕竟人离乡贱,要么就是奸商,趁机赚老百姓的血汗钱罢了。

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家尚且开着门的药铺,掌柜的抬眼见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便当是来乞食的挥手便要将之打发走。

奚云抢先道:“掌柜的,还收不收药材?”

“卖药?”掌柜的一挑眉,收了几分不耐。

怕是又一个走了运在山上挖到宝的,若是不懂价,倒是能狠狠赚一笔!

奚云将包着人参等药材的灰布打开,将带着土的人参递了过去:“五十年左右的,刚从山里挖出来。”

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人参的年限越长,参须也就越多,掌柜的接过人参仔细看了一番,皮老纹深,下部圆芦,中段为堆花芦、上部为马牙芦,标准的三节芦,且芦碗也不少,五十年左右确实是有的。

掌柜的一眯眼,心中有些惋惜,这是个懂行的。

“小丫头倒是识货,打算卖多少?”

“掌柜的看着给个价吧!”

奚云也不敢贸然开口,给多了倒无济于事,万一给少了,她可就亏了。

掌柜的试探道:“五六十年的人参,品相一般,早几年卖个百两不成问题,可如今是灾年,且这人参又未曾炮制,看起来挖出来已过一日,多少流失了些许药性,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五十年份的人参也并非什么宝贝,百年参还得看品相才能要的上价,五十两或许有些亏,但眼下除了粮价,旁的大多贬值的厉害,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成交,劳驾掌柜的在看看剩余的药材。”

奚云又将其余药材统统拿出来,反正一路上还能再找,现如今能多换些银两才是要紧的。

掌柜的见她如此爽快也是笑眯了眼,乐呵呵的将其他药材估了价统统收了,一共出了十一两。

奚云也不贪心,交易完在掌柜的下次再来的招呼声中快步离开。

转了会先找了家铁匠铺子采买了两把防身的匕首和两把轻巧便于挖采植物的工具,一下子便去了十两银子。

奚云有些肉痛,但这些东西是必须备的。

又抓紧时间买了一点点米面一些粗盐,这一下便又是二十两没了。

粮价如今已经涨到了天上去,她买了约莫五斤米便花了将近十两银子,若非顾念着逃荒不能太大张旗鼓,她都想把钱全用来买米。

但她哪怕买的再隐蔽,到底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奚云察觉到有人盯上了自己,顿时心中警觉,在城中开始绕圈子,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总算摆脱跟踪,不敢停留立刻出城去找卫厌。

城外有一颗生的颇为高大的老树,想必原本也是绿荫如倾盖,但现在受到了降雨影响,树枝早已半枯,枝丫犹如老人皱巴巴的手指般伸展着。

卫厌就坐在树下的石墩上,受伤的那条腿伸长,另一条腿向内收,他靠在树干上,衣衫落拓,姿态舒展,恍惚一看,还以为那个王公世家的公子。

奚云多看了他几眼,才注意到他旁边还站着个弓着腰的人,正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

她顿时心生警惕,走近了问:“请问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