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沈澹月不施粉黛,一袭红衣的样子映入顾于淮眸中,肌肤若雪,明眸皓齿。

他有一瞬错愕,恍惚看见多年前那个鲜艳、明媚的她。

但很快,顾于淮就淡漠收回目光。

“今日初八,按例我们要回老宅看望母亲。”

沈澹月脚步一顿,笑意也僵住了。

她怎么忘了,顾母不喜雍容,至今还住在老宅,而每月初八是雷打不动拜访的日子。

可顾母从来都瞧不上她。

老宅团聚的氛围简直阴沉到让人发寒。

也难怪顾轩和顾于淮都是那副冷漠的性子。

沈澹月不想自讨没趣,遂招了招手:“不去,你就说我病没痊愈。”

刚欲离开,顾于淮微怒:“沈澹月,侍奉婆母是你的责任!”

听到这话,沈澹月刚燃起的好心情瞬间就熄灭了。

心底还升起逆反心。

“母亲不喜见我,我去只会令她厌烦。”

她当着下人的面,笑着双手攀上顾于淮的脖颈,故意拖长语调:“只是说起责任,那帝师大人晚上是否有尽到作为一个夫君的责任……”

“沈澹月!闹够了没有!”

顾于淮狠狠甩开她,眼底尽显厌恶。

沈澹月眼睫狠狠颤抖,心也不受控发疼。

她下意识掐住手心,刺痛从掌心传来,延至心底。

“既然你也做不到,那就别三从四德那套规矩束缚我!”

一句话,彻底点燃顾于淮心中的怒火。

这是沈澹月七年来第一次顶撞她。

他想要开口斥责,可对上她那决绝离开的背影,胸口却莫名闷堵。

大门砸在门桩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顾于淮盯着那扇被甩上的门,无意识的捻了捻刚刚擦过沈澹月衣角的手指。

半个时辰后,郊外马场。

沈澹月赶到时,邵燕询等人已经站在前方等着她。

总共五个人,一人一匹马,剩下一匹正是留给沈澹月的。

见她来,邵燕询笑着起身戏谑:“五六年没骑过了,沈大**马术可还在?”

沈澹月不答,利落的翻身上马,仰头对邵燕询轻笑。

“再过十年,你也骑不过我。”

说完,她就挥舞缰绳,在马场里驰骋。

这一刻,京城那个最恣意洒脱的沈澹月,好像又回来了……

……

放纵了一整日,沈澹月心头的烦闷也随风消散了。

夜色降临,一群人又去了酒楼。

红妆驰马品美酒,小倌美男唱戏曲,不亦乐乎。

可刚到酒楼门口,就看见一辆华美马车。

马车由两匹高大黑色骏马牵引,车帘上的徽章精致华贵,京城谁人不知——

这是顾于淮的马车。

邵燕询戳了戳沈澹月胳膊:“你家帝师来抓你了?”

“他才没这闲工夫。”沈澹月嘴上说着,心里却发毛。

顾于淮不会真来抓她了吧?

这时,侍卫走过来,恭敬对她说:“夫人,大人请您回府。”

风吹动车帘,沈澹月隐约看见坐在车上的墨色身影。

她心口发紧,却也不想再承受顾于淮的冷脸,故意提高嗓子:“想让我回府,那他亲自来接我才行。”

说完就拉着邵燕询等人进了酒楼。

繁弦急管的音乐声中,姑娘们轻歌曼舞。

几个人共同举杯,觥筹交错。

“干杯!今朝有酒今朝醉!”

沈澹月一饮而尽,慵懒摊在座椅上,心中畅快。

邵燕询凑近了低声问:“你真不怕顾于淮闯进来?”

沈澹月笑着摇摇手指:“你忘了他参禅了?他根本就不会进这浮华的交织之地。”

所以她刚才才敢那么嚣张。

虽然不知顾于淮为何亲自来找自己,但他让她受委屈了,他也别想顺心。

再想到这两日来的冷漠,沈澹月忽然极其认真地问:“邵燕询,你说我要是跟顾于淮提和离,他会应允不?”

“什么?!”

邵燕询惊愕的张大了嘴,眼中是不可置信。

沈澹月拉住他衣襟,靠在他耳边大喊:“我说——我要和顾于淮和离!”

话落瞬间,包厢里满座寂然,所有人都盯着她身后的方向。

邵燕询拼命使着眼色,沈澹月终于察觉到异常。

心没由的一慌,下意识回头看去。

烛光摇曳中,顾于淮双眸幽深晦暗,一字一顿道:“沈澹月,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