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在发呆。”季白面无表情地拉过江离的手腕,在她的一脸震惊中将她手上的护指摘掉,换上了自己手中的粉色护指:“俱乐部用的护指磨损比较严重,这个是新的,好用一些。”

季白指尖的茧无意间划过江离的手背带来一丝痒意,江离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瞬间从回忆中脱身而出,目光悄悄落在季白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上,大脑竟然像曾经那样重启了程序自动拍照,存在了脑海中资料库的图片集。

新换上的粉色护指比俱乐部的护指质量要好得多,有一定分量感,季白明明长了双大手,粉色护指却完美的匹配了江离大小适中的手指,江离望着有种Y2K风的可爱护指,问到:“……这个不分型号吗?你手那么大,戴这个真的不会紧吗?”

季白把包放在沙发上,从里面拿出貌似是弓箭零部件一样的东西摆在桌上,语气平淡陈述:“买的时候买错了码。”

江离紧了紧手指,没太在意。

季白把零部件一一组装,江离看出那是一把黑红配色的弓,黑色占了大部分,只在弧线处红的耀眼,与江离想象中古装剧里用的弓箭完全不一样,泛着和江离手中的护指一样的高级金属色,简直是在低调中彰显着主人bking的身份。

一把挂在网格高处的蓝黑配色弓箭被季白取下,放在手中稍作掂量,又递到江离面前:“试试这把反曲弓,看看沉不沉,用左手握着这里,胳膊打平。”

江离接过季白手中的弓箭,学着他的样子举了起来,微微有些重量感,好像举得越久就越明显。

江离手臂泛酸,刚刚放下弓箭,季白又递来一把木质的弓:“换这个试试。”

木质的弓箭比蓝黑配色的弓箭轻很多,举起来也不费力气。

“这个好点儿,感觉轻了很多。”江离满意的看着手里的新弓,瞥了眼季白的神色,又在他即将抬头的时候快速将眼神移开。

林雨端着一个盛满柠檬水的托盘和陆瑶有说有笑地向着两人走来。

“呀,你已经练上了吗?”陆瑶放下手中的包,重新将桌上的护指带好,“小雨你先去忙吧,我跟组长一起先学习一下。”

“好嘞,季哥你有事儿叫我哈!”林雨跟季白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江离和陆瑶学着季白的样子侧着身站在地上画好的白线以外,季白手执木质弓箭做示范,他偏头看着前方的箭靶,随后高抬左臂,在放下时右手勾弦,站得笔直,像一颗挺拔的松柏。

示范过后,江离和陆瑶尝试着模仿动作,季白调整着两人的姿态问题。

他对陆瑶说:“有点天赋。”

转头对江离说:“不算太差。”

江离放下手中的弓,怼道:“教练教的不行。”

季白没理江离,开始示范搭箭动作:“把箭搭在卡扣里,扣好会有轻微的声响。”

弓上搭了箭,季白再举起手中的弓时,眼神异常凌厉。

箭羽直直地飞冲出去,正中靶心。

江离眼皮一跳。

拉弓时,季白紧紧闭合的肩胛骨会在上衣内侧突起,像是美丽的蝴蝶展翅时的模样。

江离和陆瑶老老实实地学习着射箭的基本操作,季白的讲述清晰,非常容易上手。每次射完箭筒里固定的六根箭,季白会用深沉的嗓音统一指挥:“拔箭。”

三个人走到箭靶前,将弓箭一一从靶子里面抽出,江离看了看陆瑶的箭靶,几乎每支箭都射到了箭靶的圆圈里面。

江离又望向自己那七零八落、惨不忍睹的箭靶。

季白的声音适时在她头顶响起:“描边大师,失敬了。”

她的箭全射在了圆圈外侧。

江离咬着牙拔出最后一支箭:“教练教的好,描边才能准。”

该死的季白,只要站在他身边,江离就忍不住盯着他看,根本没心思射箭。

学到了基本的射箭操作,知道了射箭时不能对着人、先射完的人要等口号统一拔箭等注意事项,在三组箭过后,江离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体验课就到这里吧,季……教练,我们开始准备录视频吧。”

得到新称号的季白把自己的弓放在地上专用的弓架上,一副任凭指挥的样子,大手似乎在空中顿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江离还给他的粉色护指。

手指修长,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节之间,比江离记忆中多了一层粗粝的茧。

镜头从厄洛斯射箭俱乐部的荧光色牌匾拍起,进门便是温柔可爱的前台小姐姐林雨的温柔微笑,划过厄洛斯俱乐部满墙的荣誉墙,又穿过摆放着沙发的休闲区,定格在笔直的箭道前。

箭道的起始点处,季白侧身而立身姿挺括,偏头举弓右手勾弦,箭羽急速飞出的同时,左手的弓箭轻轻下坠,划过一条弧线。

盯着镜头的江离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躁郁感瞬间涌上心头。

网格与厄洛斯射箭俱乐部签了推广协议,推广视频要拍六期,而这个项目是由江离的小组全权负责的,换句话说,江离还要来箭馆与季白这个弓箭教练见五次面。

江离头疼得要死。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再跟季白有过多的牵扯。

值得安慰的是,季白应该也恨透了她,见了她只想绕道走,估计以后推广这种事情就交给别的教练做了。

江离和陆瑶低着头检查着镜头是否满意,周敛之刚刚结束了十八米箭道的训练,走到季白身边,随着季白的眼神方向看向了江离的方向。

一高一矮两个女生,不知道季白用这种罕见的目光盯着的到底是哪一个?

“季哥,熟人吗?”

“嗯……‘熟人’不太准确,”季白看着一脸认真的江离,眼神冷冽:“应该叫我的……冤家。”

周敛之有些吃惊,他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落到了陆瑶身上,无意中想起了陆瑶自来熟的轻快语气。

相对矮些的女生没怎么说过话,但身上有种和季哥类似的冷漠气场。

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季白的“冤家”。

“季哥,要不要一起去三十米箭道那儿练会儿?我这两天动作还行,想让你帮我看看”

“你先去,一会儿这边结束了我去找你。”

“好。”

周敛之走后,季白把碎发别向耳后,垂手拿起了弓架上的弓箭,走向江离。

江离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直跳。

她简直怀疑季白是故意要让她不痛快,才会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即使翻了脸,季白依然能带给她源源不断的灵感,她把这一切归功于季白那副令人瞩目的虚假皮囊。

季白再一次挡住了她头顶的光线,执弓站在她身侧,气势凌人:“拍得怎么样?”

“挺好。”江离敷衍地说到。

“我看看。”季白轻抬下巴,示意江离点开播放键。

江离忍着怒火咬了牙,下巴微动。

然而这熟悉的恼怒表情看在季白眼里,却勾起了他的一丝笑意。

万年不化的冰山突然流下冰冷的雪水,季白好像喷了香水,若有似无地萦绕在江离的鼻尖,是冷冽的绿檀与雪松的气味,凉得江离移开了眼神,快速点开了播放键。

果然季白恨死了她,看她生气就开心,简直变态。

看完视频,季白意外的只说了两个字:“挺好。”

好家伙,真能装。

江离转头看向林雨:“小雨,你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雨突然被叫到名字,眼里像是蒙了雾,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工人而已,季白却是箭馆的大股东,他都说没问题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何况视频拍的挺好的,运镜也新潮,剪辑后的成品应该更好看。

林雨笑得有些僵硬,伸出大拇指:“我觉得特别好。”

“行,那我们今天就到这吧。”江离收起GoPro,向陆瑶使了个眼色就准备往外走,没想到刚刚回头,又被季白伸手拦住。

“你到底要干嘛?”江离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只要季白胆敢踏过来一只脚,她就能咆哮着把那只脚踩烂。

可却没有想象中的挑衅。

“外面在下雨。”季白的眼神扫过江离微翘的唇,又望向她的眼,“你带伞了吗?”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江离瞬间头脑发蒙。

冷血bking这是在……关心她?

“……我开车来的。”

“哦。”季白移开视线,淡定地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什么可惜?可惜她是开车来的吗?如果她没带伞就必须淋雨回去,那样季白就开心了?!!

季白可真是个抖s变态啊!

亏她还一瞬间觉得季白是在关心她,果然疯狗干不出人事儿!

江离捏紧了背包的带子,恶狠狠地说:“再、见!”

说完,拉着陆瑶逃离了俱乐部。

江离大步朝前走着,逃离了绿檀叠加雪松的冷淡味道,商场内飘忽的脂粉味香氛突然闯进她的鼻腔,让江离一下子找回了安全感。

走到转角处,江离一个没忍住,回了头。

季白这个好看的小人,果然在盯着她!

就在江离为回头这个行为感到深切后悔的间隙,季白深深地望着她的眼底,紧抿的唇角突然放松下来,嘴角扬起的弧度意味不明,漆黑的瞳孔明明灭灭,散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碎光。

下一秒,季白抬起左手,高高扬起了他手中那把黑红配色的反曲弓。

等等!

不是不能不对着人举弓吗?身为教练的节操呢!

挑衅!***裸的挑衅!

在江离的愤怒的回瞪中,单眼瞄准着她的季白右手勾弦拉开,嘴型轻轻地变化着,像是要一箭射穿了江离的后脑勺。

“啪。”

如果弓上有箭,如果弓弦绷紧,那么季白这一箭,一定能精准地把江离一箭爆头,血溅当场。

江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命案现场”,以免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诈尸,咬死季白这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