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青年动作利落地下了马。

不同于前世我看到的模样,哑巴没有穿战甲,而是穿了一身艳红锦袍。

他站在我的面前,大红色的嫁衣和和他的衣服错落在一起,显得格外和谐。

哑巴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仿佛我们并不是身在厮杀的战场,而是在人声鼎沸的婚堂。

一股诡异的幽香传来。

在昏迷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公主,记住我的名字,楚淮玉。”

楚淮玉

我记得没错的话,前朝被灭的国姓就是楚。

他是前朝余孽。

我软踏踏地倒了下去,楚淮玉伸手接住了我,把我拢入怀中。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榻上,不知身在何处。

身上换了一套新的婚服,比之前的那套更加精美,金丝勾勒凤凰的图案栩栩如生。

外面传来了些许谈话声。

紧接着楚淮玉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也穿着红色的喜服,在烛火的照耀下衬得他面容越发夺目,像是吸食人精气的妖怪。

我酿跄地站了起来,就想要从发髻上拿东西刺他,却发现头上没有任何发簪。

见状,楚淮玉轻叹了一声。

青年伸出手,一把把我的手反剪到身后。

瞬间,一股甘冽的味道笼罩了我。

楚淮玉看着瘦弱,力气倒是大的很。

无论我怎么使劲都挣脱不了他的束缚。

我死死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恨意,“当初本宫就不应该心软,就该让人杀了你,五马分尸!”

楚淮玉伸出手指抚了抚我眉间的褶皱。

下一秒我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

血腥味很快充斥着我的口腔,我用尽全力地去咬。

而从始至终楚淮玉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纵容我的脾气。

可是派人去灭了我的国的人,也是他。

直到我咬得嘴巴发酸了,楚淮玉才拿出手帕帮我擦嘴。

他这模样让我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我父皇他们呢?小翠呢?”我抓住楚淮玉的衣领问。

楚淮玉垂眸看着我,“只要公主和我完婚,他们都会相安无事。”

闻言,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你疯了吗?”

楚淮玉浅笑着,丝毫不在意手指上还再流血的伤口,将我按到了梳妆台上。

铜镜里的人影交叠,楚淮玉在身后圈住我的脖子,挽起我的一缕发轻嗅,脸上浮现出餍足的笑,眼里是痴迷的爱意。

“公主,你看我们多么的般配。”

我终于忍不住了,看着镜子里的人怒骂道“疯子。”

楚淮玉答应我,只要我和他成婚,我的亲人和百姓他都可以从宽发落。

最终我还是屈服在了楚淮玉的**之下。

“好,这如果是你想要羞辱我的,我答应你。”

我攥紧了拳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我根本没有谈判的权利,楚淮玉的手里握着千千万万条无辜性命。

前世血流成河的惨状我再也不想重现。

“公主,我从未想要伤害你。”

楚淮玉轻叹一声,表情温顺又无辜,仿佛好像他还是公主府里的哑巴下人。

8

一群丫鬟和媒婆嘴里说着吉祥话走了进来,围在我的身边开始为我梳妆打扮。

华丽的头饰,繁复的婚服,满目都是红色。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

明明昨日的时候,我还是赵国的长安公主,今日就变成了楚淮玉的阶下囚。

也不知道楚淮玉是怎么安排的,等我盖上大红盖头走出去的时候,外面接我的是跪了一地浩浩荡荡的是跟着楚淮玉的谋士和将军们。

走过众臣的跪拜,天坛的祭礼,当我站在高台之上,楚淮玉握住我的手腕时。

我才发现。

楚淮玉给我的是正妻之礼!

他给一个敌国公主以正妻之位,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他太天真了还是背后有着我不知道的更大的阴谋。

如果我是楚淮玉的枕边人,我随时会给他来上致命的一刀,就像是前世一样。

在大祭司高呼“礼成”之时,楚淮玉偷偷地握住了我的手。

以十指相扣的方式,强势的,不容抗拒地扣住了我。

“笙笙,你终是我的妻。”

温润的声线透过礼乐声传进来。

我的心里一紧。

因为楚淮玉喊的是我的小名,我本命叫赵雅,笙笙是父兄他们才知道的叫法。

为什么楚淮玉会知道?

楚淮玉在我的耳边不停的絮絮叨叨着,声音不急不缓,看不见他的脸,却让人无端觉得他此刻应该是笑着的。

台下的臣民应该也想不到,他们的新帝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楚淮玉的一句句“笙笙”,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喊的缠绵悱恻,无端地叫人心里发烫。

我的手心溢出来汗,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发现越发地被收紧。

经过了繁杂的礼仪之后,终于入了夜。

我端坐在喜床之上,被子下面的桂圆花生膈得我心无端地发慌。

楚淮玉终于回来了。

在红盖头下出现了一双绣有龙纹的靴子。

大红盖头被掀开,借着烛火,我看清楚了楚淮玉此刻的样子,微怔住了。

他卸下来白日里的帝王行头,只身着一袭红色喜袍,衬得面若芙蓉,好看极了。

我好像看到了小哑巴阿蛮。

龙凤花烛被吹灭。

我突然就懂了三皇兄所说的“红床帐暖”的感觉。

楚淮玉全程都很温柔。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我能清楚地听到他的每一次心跳。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我看到了楚淮玉隐忍的表情。

黝黑的瞳孔里翻滚着汹涌的情绪。

我的呼吸一滞。

我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我曾经在太子妃的眼里看到过。

那是爱意。

楚淮玉爱我?

那为什么他会让人覆了我的国。

太子哥哥说,爱一个人的话,会无条件地为她考虑。

直到我昏沉的睡去,我也没有想明白楚淮玉的那样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好像看到了楚淮玉坐在床头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别忘了对我的承诺……”

有人在空气中轻叹了一声,“放心,我忘不了。”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我终于沉沉地睡去。

9

“皇后娘娘,你不能进去,陛下正在忙……”

下人为难地跪了下来。

我直接用脚踢开了御书房的门,指着坐在桌案前的男人说“楚淮玉,你今日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距离我和楚淮玉成婚已经十日有余。

可我却迟迟见不到父兄和小翠他们,也得不到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

楚淮玉有意瞒我,全宫上下都被下了死命令。

没有一个人敢在我面前提起关于宫外的任何事情。

而罪魁祸首此刻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楚淮玉放下了手里的笔,示意下人们都下去,站到了我面前。

在看见我没有穿好的鞋袜时,他才终于有了波动,皱了皱眉。

楚淮玉轻叹了一声,自从他恢复声音以来,我听到的最多的好像就是他的叹息声。

楚淮玉伸出了手想要拂我的发,被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笙笙,你父兄他们……”

我打断了他。

直视着楚淮玉,嗓子有些发干,“你直接告诉我他们还活着吗?”

在良久的沉默对视后,楚淮玉喉结微滚,“你父兄拒不受降,在殿内自焚了。”

虽然早就有不好的预感,可是当现实应验时,我还是全身发软地酿跄着后退了一步。

楚淮玉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接我,被我用力地推开了。

“滚!”我嘶吼着,指尖深陷入肉里带来一股刺痛,却远不敌心里疼痛的万分之一。

最终我抵不过这汹涌起伏的情绪,晕厥了过去。

太医叮嘱我千万不要再有大悲大喜,需要好生修养。

可从那天出了御书房醒醒来后,我就开始不吃不喝。

楚淮玉看着我这了无生机的模样怒极气极,直接放言,我绝食一餐,他就砍一个下人的脑袋。

如果我有任何问题,就让整个宫里的人给我陪葬。

宫女太监们都害怕极了,浩浩荡荡地跪了一地。

我知道,楚淮玉是在拿这些人的性命威胁。

可是我的父兄都惨死了,他们这些人的生死又与我何干呢?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依然滴水不进,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楚淮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他再也无法在我面前维持温良的模样。

楚淮玉像是个修罗,活阎王,拼命地做着一些事情来**我。

可是他不知道,我一心求死。

在我绝食的第三天。

楚淮玉步伐急促地来找我,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

“笙笙,下人们找到小翠了,只要你好好吃饭,我就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我的眼睛微动。

楚淮玉见有用,连忙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到我的眼前。

我拿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皲裂的嘴唇微动,“是我买给小翠的发簪。”

楚淮玉带来了小翠还活着的消息。

为我带来了一丝希望。

我开始配合太医的治疗。

10

小翠是家生子,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早就把她当初是我的亲人了。

楚淮玉时不时地给我带关于小翠的东西,小翠的手帕,小翠写的字。

我就更加积极配合太医的治疗。

因为楚淮玉答应我,只要我身体养好了,他就带我去见小翠。

直到有一天夜里,一个穿夜行衣的男子跳入了我房间的窗户。

我被惊醒,警惕地问“谁?”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

借着月光,我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瞳孔微缩。

“三皇兄?”

“长安,你怎么在这里?”三皇兄看见是我,放下了手里的刀。

他的眉头紧蹙,“你不是应该在蜀国吗?”

我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快速地告诉了他。

闻言,三皇兄攥着刀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他说在楚淮玉攻城之前父皇和太子哥哥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特地让我出嫁到蜀国,以避免灾祸。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楚国百姓嘴里楚淮玉千娇百宠的皇后竟然是我。

“三皇兄,楚淮玉把小翠关了起来,你能不能想办法把她救出来。”我拉住了三皇兄的衣袖。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往日三皇兄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不再有,而是增添了一抹坚毅。

听到我说小翠,三皇兄的眼神微动。

“长安你放心,我一定把你们都救出去。”他回握住了我的手。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三皇兄右边的衣袖里空空荡荡。

对上我震痛的眼神,三皇兄笑了笑,仿佛以前那样敲了敲我的脑门,“放心。”

他没有向我解释这伤是怎么来的,我也就没有追问,大抵是和楚淮玉的人打斗时伤的。

我将我这几日来观察到的东西都告诉了三皇兄。

小翠应该是被关在楚淮玉殿里的暗室里。

我见太医和宫女从那个地方出入过好几次。

但是楚淮玉对我有限制,不允许我出房间,所以我一直无法靠近。

三皇兄径直朝我说的地方而去。

我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等待着。

直到屋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一个个的火把亮了起来,屋外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我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遭了,被发现了”

我急促地走出房间,就被宫女拦了下来。

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我就看到了被侍卫们团团包围着的三皇兄。

而他此刻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子。

是小翠!

我心急万分,也就忽略掉了三皇兄此刻脸上的神情。

他紧抿着唇,黑色的瞳孔里充满恨意,不知道是谁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在火光的映照下,让我有种心惊的感觉。

我从未见过三皇兄此刻的样子。

再晚就来不及了。

宫女们不敢伤我,我推开她们就往下面跑。

三皇兄看了过来,“长安,别过来!”

他一手拿着剑,把小翠紧紧地护在身后。

我被他的眼神摄住,停下了脚步。

围墙之上出现了一排排的弓箭手,他们拉满弓,将剑锋指向底下的两人。

我抬头望去,就看到了穿着玄袍的楚淮玉背手而立。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局。

为什么三皇兄那么容易地找到了小翠,原来是楚淮玉早就设计好的。

我跌跌撞撞地往火光最强烈的地方跑过去,那是楚淮玉站着的地方。

一边跑一边喊“楚淮玉,住手!”

楚淮玉身边的人把我拦了下来,却又在楚淮玉的默许下让我近了楚淮玉的身。

我抱着楚淮玉的小腿,嗓音沙哑,泪水止不住地流,我仰着头哀求他,“楚淮玉,放过他们吧,我求求你了。”

11

楚淮玉垂眸看了我一眼,却还是挥下了手。

瞬间,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无数的箭矢朝着下面飞去。

而那里站在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两个亲人。

三皇兄的武功哪怕再好,他也抵挡不了这四面八方飞过来的箭,况且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小翠。

我亲眼地看着三皇兄的身上被扎满了箭矢,他挥舞着箭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后面,他再也没有力气了,软软的到了下去。

楚淮玉伸出手停止了攻击。

看到这一幕,我再也顾不了其他了,推开那些侍卫跑了下去。

台子底下,尸山血海。

我跑到三皇兄的面前,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他浑身都插满了箭,黑色的衣服被血浸透,根本没有往日汴京风流才子的模样。

我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甚至还没有等我说话,三皇兄就闭上了眼睛。

而在他的怀里的,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小翠。

看见三皇兄气绝,小翠发出了凄厉的一声哭喊,苍白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而我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孔。

在小翠张大了的嘴巴里,空空荡荡,没有舌头。

然后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翠的手臂抱住了三皇兄,握住了一根箭用力地按了下来。

瞬间,箭矢透过三皇兄刺穿小翠的身体。

小翠看向我,嘴角溢出鲜血,她像是要对着我笑,努力地挽了挽嘴角,最后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而我的手里,被小翠塞了一个**。

里面写下了她这一路来的经历和见闻。

父兄的死讯,楚淮玉下令的屠城,百姓的苦难。

甚至连小翠,都在路上被士兵们玷污了。

我一字一句地看完,喉间尝到一股血腥味。

楚淮玉站到了我的身后。

“是你下令割了小翠的舌头。”我死死地看向他,拿着**的手用力到发白。

楚淮玉也看到了那封**,他眉头紧蹙,最终轻叹了一声。

“笙笙,我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小翠告诉你这些,免得你伤心。”

我用尽全力打了他一巴掌,终于忍不住地咳出了一口血。

“楚淮玉,我一定要杀了你。”

12

楚淮玉把我关回了房间里。

为了防止我寻死,他特地让太医开了药。

我喝下以后浑身无力,只能任由摆布,困在楚淮玉给我准备的牢笼里。

可是他低估了我想死的决心。

当宫女辛辛苦苦喂进去的药再次被我吐出来的时候。

楚淮玉一脚踢开了下人,琉璃盏掉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宫女们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楚淮玉两个人。

我坐在床上没有看他一眼。

被我无视的态度刺到。

楚淮玉一把掐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向他,再也维持不了在外人面前的威严。

“笙笙,你就真的这么想死吗?”

我看向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挽起一抹讽刺的笑。

“楚淮玉,我死也不想待在你身边,你让我感到恶心!”

闻言,楚淮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色,“你就这么恨我。”

“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我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恨意。

楚淮玉突然笑了起来,脸色逐渐变得癫狂。

“杀了我,像前世那样吗?”

我的浑身僵硬,呼吸都停滞住了,“你什么意思?”

楚淮玉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我看过去,是一只被保护的很好的发簪,上面的梅花像是染了血似的栩栩如生。

电光火石间,细碎的画面闪过。

这是前世我插入楚淮玉心口的那只发簪!

楚淮玉把发簪插到了我的发髻上,端详了一下,露出满意地微笑。

他摩挲着我毫无血色的唇,像是最亲密的恋人那般耳鬓厮磨,“笙笙,就算你死了,我也可以再救活你。”

楚淮玉的一句话,让我浑身的汗毛竖起,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

可是他毫不在意我的表情有多么难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笙笙,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子做吗?”

楚淮玉笑着轻声说出了那段鲜为人知的辛密。

13

十二年前,赵国还未建国,楚国是这块土地上的主人。

我的父皇带领着部下在楚国内外安插了亲信,来了一手釜底抽薪。

楚国被我父皇攻破,而当时的楚淮玉六岁,亲眼看到了全族人被屠杀的画面,只有他一个人在死人堆里活了下来。

听完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反驳,“不可能,我父皇不是那样的人。”

记忆里父皇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好父亲,没有人不称赞他的功德。

楚淮玉的脸冷了下来,“我的人生早就被毁了,支撑我活下去的是仇恨。”

“他们必须死。”

我陷入楚淮玉的眼睛里,愣住了。

里面的情绪汹涌,我根本无法读透。

我脸色苍白,“所以你杀光了我的家人。”

“笙笙,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就像当初在公主府一样。”

楚淮玉靠近,想要亲我。

我往后躲开了,直视着他,“楚淮玉,从你杀了他们开始,就永远都没可能了。”

他放不下他的仇恨,我也有我的责任。

楚淮玉轻叹了一声,“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自从那日楚淮玉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伺候的下人们都被下了死命令,我听不到任何关于外面的事情。

楚淮玉好像变得很忙,也对,他一个新帝不忙才有鬼了。

直到太医再来给我问诊。

我被人用手帕捂住了口鼻,迷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睁眼就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气息。

我的手脚都被手腕粗的麻绳绑在了木桩上,脚下堆满了柴火。

不远处围着我站了一圈的人,密密麻麻,粗布麻衣,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杀气。

他们男女老少举着火把,高呼着“烧死祸国公主,烧死她!”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里面我还看到了曾经的赵国百姓。

“你们要干什么?”我挣了挣绳子。

一个穿着锦袍的男人走了出来,像是这里管事的。

他一上来就朝着我的肚子踢了一脚。

我疼得弯下了腰。

旁边的秃头和尚念起了超生咒。

男人举着火把就往我这边扔。

被泼过火油的柴火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在他们的谈话中我听到了很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蜀国突然带兵从西面打仗了过来,势如破竹,几日下来已经夺了好几座南方的城池。

而又恰逢天灾,南方大涝,河湖决堤,淹掉了很多庄稼,百姓流离失所。

满朝文武为了这些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这个时候宫里传出了消息,说看到了前朝的长安公主,变成了新帝的皇后。

民间很快流出“祸国公主”的传言。

谣言四起,说我是灾祸,让国运衰退,民不聊生。

只要杀了我,一起都会变好。

怪不得这些日子我都没有看到楚淮玉。

14

火烧得越来越旺了。

他们明显不想给我一个痛快,火堆摆得很大,越来越强烈的热感让我的头发和衣服很快就被打湿了。

在火舌即将蔓延上我的鞋子时。

一个箭矢射了过来,将一个火把射穿了过去。

百姓中间让出了一条路,纷纷跪了下去。

我看见了骑在马背上的楚淮玉。

他穿着上朝的衣服,风尘仆仆,很显然是匆匆赶过来的。

他不管不顾,骑马上前,用手里的匕首割开了麻绳,把我抱进了怀里。

当楚淮玉准备带着我离开时,为首的男人再次拦了下来。

“陛下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宋将军若是又意见,冲着朕来,为难皇后算什么大丈夫所为!”楚淮玉显然是怒极了,一下失了分寸,直接一脚提到了男人身上。

宋将军被踢到在地,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指着我说道“她必须死!”

“清和方丈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虽然我不懂何为重来一次,但方丈说了此女身上带着国运,唯有她死,楚国才能得生!”

话说道这里,一旁的百姓也不再跪着了,纷纷站起来呐喊“烧死她!烧死她!”

我感受到了楚淮玉身体的紧绷,我抬头看向他,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

一只箭矢突然从人群中飞来。

楚淮玉下意识的护着我。

而在他怀里的我看得清明,那只箭是冲着他来的。

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箭矢入肉的闷身响起。

楚淮玉抱着我酿跄了一下。

宋将军大惊失色,高喊“护驾!”

百姓们纷纷跑散了。

一只军队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兵进来中。

“陛下,是蜀国的人。”宋将军靠了过来,握紧了手里的剑,脸色很难看。

楚淮玉的脸色苍白,脸上露出嗜血的笑,轻声下令,“杀。”

两批人马厮杀在了一起。

对方很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楚淮玉这边的人手不住很快就落了下风。

“我先带你离开。”楚淮玉抱紧了我,侍卫们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是没有用。

我们被逼上了城墙。

无路可退,无路可退。

“楚淮玉,宋将军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看着眼前的少年帝王。

“前世你重伤我,我未死,寻遍了天下名医都说你无力回天。”

“后来听说朝露寺的清和方丈有起死回生之法,我跪求上山,终于能见方丈一面。”

“他说你有一线生机,但需我以楚国国运做赌,换你重来一次的机会。”

听完,我沉默了。

后来事情我也知道了,我确实重生了回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张了张嘴,才发现嗓子干哑地厉害。

楚淮玉眉眼弯弯,伸出手扶正了我歪掉的发簪,认真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公主府里沉默无声的小哑巴阿蛮。

“因为我后来才发现,原来在公主府的那一段时光里,竟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耳边不知道是谁的轻声叹息。

护在我们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对方明明有箭却用这种方式在逼楚淮玉投降。

“我的笙笙,不是灾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又何其无辜。”

楚淮玉突然捂住了我的双眼,我好像感受到了水滴滴在我发间。

圈在我腰间的手放松了力道。

楚淮玉想把我推出去,一个人赴死。

我反手拉住了他,在楚淮玉惊愕的眼神里,我抱着他往城墙下跳。

“楚淮玉,本宫说过的,你得死在本宫的手里。”

楚淮玉回抱住了我的腰,眼睛亮晶晶地。

他的发丝在风中凌乱。

最后我只听见他说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