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恨铁不成钢

郑玉德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随后放下杯子。

他站起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坐在靠窗户的沙发上,示意荆涛坐下,有些疲惫地搓搓脸,说道:“老罗现在怎么样?”

郑玉德口中的老罗正是荆涛之前的老领导,省办公厅秘书长罗炳义!

荆涛回道:“吃的好,睡得好,每天早上起来甚至还要让我陪着跑两圈。”

郑玉德摇了摇头道:“他倒是心大,你的事我也知道了,让你来我这,对你来说其实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原来,荆涛之所以从省里调到清阳,其中还有一段难言的故事。

荆涛之前是省**督查室的副主任,原本由于老领导罗炳义的提携,他很有可能今年升为主任,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正处级!

可就在公示的前一天,**不知道从哪的来消息,荆涛身上有黑历史!

今年年初,由省财政厅牵头,成立了一个专门调查地方挪用助农资金的专项督查组,组长由财政厅一名主管副厅长担任,荆涛在里面任副组长。

然而调查期间,这个财政厅的组长整日漫不经心,无所事事,所有的事都是荆涛在带头做,他向上级提供的材料组长也不看。

最后果然出了问题,这位组长自己向上级反映的情况被查出不实,他直接被撸了帽子,荆涛作为副组长,则是“戴罪立功”,重新将材料补充上去。

就是这么一个“冤情”,此刻却成了荆涛升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主任的人选最终也被另一个副主任夺走。

荆涛在督查室呆了整整七年,这次得不到晋升,恐怕今生无望!

而且因为这件事,女朋友也跟他提出了分手,一时间,荆涛感觉天都要塌了。

就在这时,他老领导罗炳义的好友,清阳市委书记郑玉德伸出援手,一纸调令把他拯救了过来。

清阳市新闻传媒中心主任,级别正处!

虽然不在省里,但勉强还算是升职了吧。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您!”荆涛认真道。

“要是真感激我,就帮我把清阳这个烂摊子处理好,上午感受如何?”

荆涛正色道:“上午的事处理得还算顺利。”

郑玉德捏了捏眉心,没说话。

荆涛端详着他,说道:“您太累了,都瘦了。”

“唉,最近闹心的事不少……”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人,又说道:“你要尽快进入角色,在组建传媒中心这个问题上,就让我省省心吧——”

郑玉德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那个人。

那个人头更低了。

郑玉德冲那个人说道:“老唐,你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从省督查室来的荆涛,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新闻传媒中心的主任。”

那个人听市委书记在跟他说话,立刻受宠若惊地走过来,却没有坐下,他看着荆涛,恭恭敬敬地伸出手,刚想跟荆涛握手,又本能地缩了回去。

荆涛已经猜到这个人是谁了,就主动站起来,冲他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荆涛。”

那个人看着荆涛,既惊喜又有些怯懦,他双手握住荆涛的手,连声说道:“欢迎,欢迎,我叫唐文泽。”

果真是小孟说的那个报社总编唐文泽,荆涛心说,这次见到真人了。

看唐文泽的谦卑表情,如果是在古装戏里,他一定会谦卑地自称“罪臣唐文泽”。

“您请坐。”荆涛温和地说到,示意他坐到沙发上。

唐文泽看了看郑玉德,声音里有些懦弱,说道:“我……坐半天了,就站着吧。”

郑玉德没说话,荆涛不好再让,他搬过刚才的椅子,放在郑玉德和他中间,说道:“既然您不肯过来坐,就离我们近点吧。”

他的话缓解了唐文泽的尴尬。

“谢谢,谢谢荆主任。”唐文泽连声感谢着,这才局促不安地坐了下来。

郑玉德看着唐文泽,又开始揉太阳穴,他说:“老唐,你的事也只能这样了,尽管我很欣赏你,但是已经无可挽回了,对于公务员酒驾这事市里也有规定,我也只能照章办事。

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可直接来找我,学院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将聘请你为客座教授,虽然没有正式编制,但能有一定的收入,你的生活质量不至于太糟糕。

你在学院师生中的口碑不错,院领导很同情你,他们非常欢迎你回去,据说你儿子很优秀,用不着你操心,你晚年生活应该没什么问题……”

郑玉德话还没说完,唐文泽的眼圈早就红了,他低着头搓着双手说道:“谢谢,谢谢郑书记,我没想到您这么关心我,都是我不好,让您失望了!”

“不只是让我失望,更让我被动!”郑玉德说着说着音量又高了起来:“上次单独跟你讨论组建传媒中心的事,才不过两三天,你就出了这档子事,怎么就……唉,多说无益,你多加保重吧。”

看得出,郑玉德对唐文泽失望却不嫌弃,而且还很关心他没有公职后的生活,他俩平时关系应该不错。

唐文泽起身向郑玉德躬了躬一下身子,说道:“谢谢,谢谢您……那我走了,您多保重,荆主任再见。”

荆涛站起来,他握着唐文泽伸过来的手,目送着他走出这间办公室。

“坐吧。”郑玉德说道:“老唐的事你可能还没听说,因为酒驾被拘留十五天,今天刚放出来。

这是个业务型的人才,能力比较全面,就是毁在酒驾上了,硬生生断送了一个干部的大好前程,这事你也要引以为鉴。”

荆涛试探着说:“我听说他酒驾是因为别人怂恿……”

“那都是借口!”

郑玉德又提高音量:“什么怂恿,我看主因还在自己,怪自己没长脑子,糊涂!”

“二两猫尿就找不着北了,还敢驾车,狂妄!”

从郑玉德的语气和情绪里不难听出,他既有对唐文泽的惋惜,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恼,更有对媒体组建工作陷入被动局面的不满。

“小荆你记住,打败你的人永远都不是别人,是自己!

如果自身够硬,别人怎么耍花样也打不败你!

还有,原则问题不能心软更不能手软,我们不只需要老实本分的干部,还需要思想过硬、意志也要足够过硬的干部,这也是你第一天来我送你的忠告。”

说是忠告,其实是要求,荆涛刚要表态,被进来的人打断了。

林秘书顾不上敲门,就神色紧张地进来了,他说:“刚接到电话,高新区村民在施工现场和工程人员发生冲突!”